孟兴贤走在人群的最后,和前边几个人隔着一小段距离。
正如顾斓所言,他很高很瘦,脸很苍白,眼窝凹陷,嘴唇泛白,眼神空洞,显得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顾斓一一为我介绍了几个同学,到介绍我时,说的是她的朋友。
几个同学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知道我的身份,只有孟兴贤不知道。
在顾斓的协调下,孟兴贤坐到了我身边。
肉眼可见的,他对我很排斥,坐下之前特意将凳子往另外一边移了移。
很快,菜端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顾斓她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慢慢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到上次的古墓挖掘上。
“我这两年跟着郝教授跑了不少现场,捣鼓过的墓地少说也有七八个了,算是久经沙场了吧?说真的,上阳墓真的和一般的古墓不一样,就两个墓室,比一般古墓更小,陪葬品很多,都是些稀奇珍贵的玩意,这些东西全都成列在耳室里,主墓室里没有一件陪葬品,但是有人,全特么是死人,无数的骷髅尸体围着两口主棺一圈又一圈,摆的像个八卦似的。我那天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近一百具。我还没见过这种**的陪葬方式,太特恶心人了。”其中一位叫何佑的大山男生道。
在来之前,顾斓已经告诉过我,他们的教授姓郝。
半个多月以前,郝教授带他们去的墓地就在距离云城不到一百公里的红石县,专家给墓地取名‘上阳’。
据考证,上阳墓大概是南北朝时期的。
主墓室里有两口棺材,一男一女,猜测应该是夫妻。
“回去之后,晚上我一直睡不太好,一闭上眼睛都是那些尸体,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突突的。”何佑补充完自己的话。
“对,我也觉得挺怪的。”另一位留着短发的大四女生孙柔符合道,“怪的不仅仅是那些尸体将两个主棺围城了八卦形状,还有那个女墓主,开馆之后她的尸体没有腐坏,看起来跟活着一样,我听说她好像还睁眼了,不过我没见到。”
孙柔转头看向孟兴贤问道:“孟同学,你当时就在旁边,你应该看到了吧。”
那么一瞬间,孟兴贤眼里有闪过一丝惊恐,犹豫片刻才道:“我……不记得了。”
“哦!”孙柔看起来有些可惜,想了想又问:“那墓主人全身上下真的没有一件陪葬品吗?”
“没有,除了一身衣服,什么装饰品都没有。”顾斓道,“而且她的衣裳也挺怪的,素衣,就跟古代那些道姑穿的衣裳一样。”
“这样说起来就针的太奇怪了。耳墓全是稀有的陪葬品,主墓室里又什么都没有……”孙柔‘啧啧’两声,表示极度不理解。
“孟师哥,你觉得呢,那个主墓室还有哪些比较怪异的地方?”顾斓将问题抛向孟兴贤。
孟兴贤盯着顾斓,像是在听她说话,又像没听,整个人游离在状态之外。
“孟师哥?”顾斓轻唤孟兴贤,连续三声只有他才回过神来,“怎……怎么了?”
“刚才斓斓问你有没有发觉主墓室里还有没有别的怪异的地方?”孙柔道。
“没有!”孟兴贤干脆地回答。
“真的吗?要不你在好好想想?”孙柔趁胜追击,势必想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结果很显然,都是徒劳的。
孟兴贤很有多奇怪的反应,但他根本不远提及上阳墓里的任何事情。
一直到晚餐结束,我们一行人离开餐厅,事情毫无进展,这就有点难办了。
外头,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顾斓的学校就在旁边,他们一行六人,原本我可以不用送她回学校,但刚走出餐厅大门,顾斓一把挽住了我的手臂,道:“你送我回去吧!”
我怔了一下。
和顾斓认识多年,小时候偶尔一起玩耍时会开一些玩笑,拉拉手、碰碰肩什么的。
那时年幼、不成熟,没有性别之分,做些小动作无所谓,如今长大了,又许久不见,突然被她挽着手臂,感受着她掌心里的温度,我心跳速度不由地往上提了提。
但是我很清楚,顾斓没有特别的意思,她是想拉着我跟我聊孟兴贤的事情。
和孟兴贤拉开一段的距离之后,顾斓问我:“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面色发暗、眼圈发黑、眼无光泽、神态疲惫、无精打采、动作迟缓、行为怪异,完全符合撞邪的症状。”我声音压的很低。
饶是顾斓早有猜测,还是颇为吃惊。
“是上阳墓了惹到了什么吗?”顾斓又问,“是主墓室里那个女主人吗?”
“虽然很像,但还不能完全肯定。”我说,“他身上所有的变化,都是你们说的,是你们凭自己肉眼配合以心中猜想得出的假设,事实如何,只有听孟兴贤自己说,才能确认”
顾斓理解地点了点头,“那……现在有办法帮他吗?”
“驱邪的灵纹有很多种,根据邪祟阴邪和作恶程度,施不同强度的灵纹,对症下药,才能永绝后患。而且……”
我故意停顿一会,“看孟兴贤现在的态度,他根本不想治疗。纹身不是别的,如果他不配合,就算找到了他的症结所在,我也无法施针。”
“这个我知道。”顾斓理解道,“今天找你来,其实就是想做一个确认,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撞了邪,如果是真的,后续我和几个师哥师姐商量好了,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劝他接受治疗。”
“这当然是最好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们:抓紧时间。他现在的状态继续持续下去,很有可能随时精神失常,做出一些让人追悔莫及的事情。”
“好,我明白。明天我们会去孟师哥家里,再给他爸妈做做工作,争取两三天里改变他的态度。”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校门口。
顾斓松开挽着我的手,“我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好。”
“拜拜。”顾斓冲我招手,几个同学等在不远处,不约而同地冲我挥手告别。
等顾斓走了几步之后,我忽然叫住她,“那个,你后脖子后边的东西……”
上次在她家小区分开前,我在她脖子后边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印记,不知道怎么样了。
“哦,你说那个啊!”顾斓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抬手摸了摸后脖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好像比之前更大、跟明显了。”
我直接抬手碰了碰,触手的感觉确实更加明显,隐约间还能摸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痒痒的。”顾斓皱着眉道。
心里憋着一席话,我想说,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顾斓问我。
犹豫了一会,我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笑笑道:“你同学还在等你,快回去吧。”
“好。”顾斓转身离开,走到几人身边时,孙柔低低的打趣,“斓斓,我看他不想是你朋友,是你男朋友吧?”
“没有、不是,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顾斓语气不自然。
“普通朋友你挽他的手?分开还黏黏糊糊的?”孙柔笑声更大了,“你都快二十了,有男朋友怎么了,不用害羞。”
“我说了不是……”
“哈哈哈,不是不是,你们就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
“孙师姐……”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我门口站了一会,将孟兴贤的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最后没能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和他单独聊一聊。
这样想着,我拿出手机准备给顾斓发消息,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黑影,我顿时一个战栗,手机差点没拿稳,从手里掉出去。
“孟兴贤,你怎么在这?”
孟兴贤站在距离我大约两三米的地方,直愣愣地看着我。
路灯在他身后,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以及他阴森的目光,带着一种让人退避三舍的威慑力。
“你是什么人?”孟兴贤凉凉的声音传来。
“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我是顾斓的朋友。”我道,心里有些发紧。
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
就算知道又怎样?我是来帮他的,又不是来害他的。
“你走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孟兴贤威胁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冷冰冰。
言毕,他直接离开。
合着他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我想跟上孟兴贤,想跟他聊聊,但很明显他排斥我,猜到我的意图后停下来看我。
那一瞬间,隐约在他眼睛里有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叫我止不住的全身一阵战栗,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底。
最终,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孟兴贤离开。
一直到看不见他的声音,身上那股子阴寒之气才慢慢消散。
孟兴贤,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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