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鹰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安安像是小猫儿一样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的一角,她的怀中捧着一本杂志,低着头看的很认真,耳畔垂下的秀发,顺势遮住了她的侧面,却显得十分朦胧绝美。
青鹰呼吸一窒,关上门喊她,“安安。”
幼舒原本以为青鹰不会这么快过来,谁知道还没几分钟,就听到他的声音。
幼舒抬起头,果然面前站着的是青鹰。
他双眸深深的望着她,好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一样,幼舒相信,这样的目光只有对真正在乎的人才会露出来。
只是。
幼舒想到之前VEIL的那些话,她突然很不确定,青鹰是否真的是与自己心里想象的那样如出一辙?又或者,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谁。
幼舒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尽量地不要让自己想多,她放下手中的杂志,也跟着站了起来。
青鹰不知道她来的目的,但也并没有猜到什么大事,走过去搂着她往沙发上坐:“怎么了安安?”
他少有的温柔腔调,并且连眉眼间的柔情蜜意,都只对她一人展现,幼舒看着他这个模样,心底的那份疑惑,更加扩大而不安。
“大哥,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事?”
她并没有一上来就径直问他关于VEIL的问题,而是换了一种问法,她想,太过**,总归不好。
青鹰眉头一皱,默然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在他摇头的那一瞬间,幼舒只感觉自己心底的某些东西被打碎了。
碎的四分五裂,无法愈合。
“怎么突然问这种话?是不是跟阿夏又发生矛盾了?还是学校里不顺心?”
他完全不知道幼舒为何问这种问题,只当是学校的小事。
他把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右手紧紧地扣着她的肩膀,大概是想赋予她安全感,但此时此刻,幼舒只感觉心里拔凉拔凉,像是把自己的心活生生的掏出来,然后放进寒冷无比的北极海水内,冻死她了。
“跟谁发生矛盾了?跟我说说!谁敢欺负你,我一定叫他不得好……”
“VEIL是你的弟弟对不对。”
轻轻的一句话,将青鹰后面的那个字生生卡在了嘴里,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噩耗一般,猛地低下头,深奥而暗遂的一双眼睛瞅着安幼舒,她也没有动,静静地呆在他的怀中,同样认真直视他,没有眨一下眼。
“你刚刚说什么?”
青鹰觉得嘴唇有些发颤,连带着话音也有些颤,甚至可以说是抖。
幼舒一看到他这个模样,就知道她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证实。
果不其然。
VEIL是他的亲弟弟。
同父异母的弟弟。
呵呵。
他们一早都知道了,就是瞒着她。
他们从始至终,都把她当作外人,当作棋子。
所以,连真话都没有必要讲。
有这样一瞬间,幼舒感觉面前的青鹰已经失去了任何身份色彩,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空洞的黑色身影,并且让她觉得很害怕,害怕,这样的身影,会不会在下一秒掏出一把刀,将她径直杀死。
幼舒悄悄地吸一口气:“大哥,VEIL是你的亲弟弟,他叫石骐,对不对?他就是那个你故事里的第二男主角。他就是那个在十年前抢走温简夏,又被你废了半条手臂的弟弟对不对?”
青鹰此时此刻很震惊,他震惊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他明明隐瞒的很好,他不想让幼舒知道这件事,所以她应该从始至终都不会发现,但是现在她却知道了。而且知道的一清二楚,青鹰的头脑转动的很快,他立马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石骐。
是他亲自告诉的幼舒。
他不想等了。
他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所以才会冒险告诉幼舒。
虽然不至于让他们闹僵,最起码,幼舒会因为这件事对他产生芥蒂,并且,他们的关系很有可能一落千丈。
妈的!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十年之前没有亲手宰了他,而只是去了他一条手臂!
“安安,听我说!”
青鹰的声音很紧张,他的紧张,却令幼舒不解。
她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她?
不,不可能。
他这样欺骗她,隐瞒她,怎么可能会紧张她呢。
所以,他紧张的,是怕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吧?
幼舒并没有像是电视剧里那些女主角一样,大哭大叫的跑出去,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她反而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青鹰的解释,她想,也许听听他的解释也不错,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深不可测?但这些,终归都是她爱惨了他,才为他说的情。
而这种感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何地生根发芽。
也许是自从他在JND救了自己那一次,也许是他对自己深情表白那一次,也许是他为她戴上戒指那一次,也许是在他第一次做给她夜宵的时候。
时间没有长短,感情自然也没有前来后倒。
幼舒想,如若早一些知道这件事,或许她的反应并没有这么大,可是事总与愿违。
“石骐是我弟弟。”
青鹰见幼舒如此安然的坐在沙发上,原本提着的一颗心,依旧没有放下来。
他没有再坐在沙发上,而是半坐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双手紧紧地捏着旁边茶几的一角,手背上暴起的青筋,看着似风雨欲来,很吓人。
“你猜的也不错,他的手臂也是我废掉的。我跟他之间的故事,其实很长很长,也很久很久。我不知道安安你能不能相信我,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我没有任何事情再瞒着你。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加入我们的斗争之中。阿夏就是那场斗争的牺牲品,她废了耳朵,身上布满伤痕,在我与他的斗争之中伤的鲜血淋漓,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温简夏。而我与他之间的结,大概要从十四年前开始说起了……”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那是一段令人觉得冷血无情又刻骨铭心的故事。
青鹰用着磁性而清沉的声音,诉说着他与石骐、温简夏的点点滴滴。
从他们小时候五岁开始说起,直到现在。
这一段故事,不知不觉,竟然讲了一个下午。
而在这过程中,幼舒扮演着聆听者,将它从头听到尾。
她早在来时,就听过VEIL简洁的描写过他们以前的故事,但是她觉得那并不客观。
因为,他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青鹰与他母亲身上。
而现在,她听找青鹰的故事,她听到他并没有否认自己的错误也没有否认母亲的错误,她想,也许整个故事由青鹰来讲,会客官一些,因为他不屑掩饰,现在,她猜对了。
直到故事讲完,青鹰大概也是渴极了,从旁边拿出一罐啤酒,喝了大半罐,喝完了,他才如梦初醒似得想起来什么,他抬起头,目光灼热的望着对面的幼舒,这些故事,像是重新揭他一次的伤疤,但是为了对面的她,他心甘情愿。
因为他真的很怕很怕。
很怕她因为这种事,离他而去。
他也很怕,是不是她会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他的故事,讨厌他的所有。
青鹰只要一想到她离开的背影,自己整个人就会觉得像是被人抽取了灵魂,失去了生气。
真的无法想像。
“安安。”他轻轻的喊她的名字,声音完全不敢放大一点点。
幼舒动了一下眼睛:“说完了么?”
“嗯。”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保证!”
青鹰头一次像是毛头小伙子一样在女人面前举起三根手指头,好像是要发誓一样的姿势,幼舒看了,笑了笑,将他的手放了下来。
“你说的,我相信。”
他与石骐之间的故事,错综复杂。
并不是众人想象的兄弟阋墙,而是因为一场豪门家庭里的爱情引起的两个孩子的悲剧。
他们互相仇恨彼此,互相把对方当作敌人,甚至为了整垮对方,不择手段,将无辜的人也拉了进来。
但是这并不是谁的错。
她想,在青鹰砍下石骐手的那一刻,心里的某一处,应该也是不忍的吧。
不然为什么当初他没有一刀废了他?
因为他们是兄弟。
他们的身体里,流的是一模一样的血。
这个故事,令幼舒觉得心里很憋闷。
幼舒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想把听完故事后所有的郁结散开,排泄掉。
直到她确认那份郁结消失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才重新抬头,对上青鹰依旧紧张极其的视线。
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
“我说过,我是不想……”
“大哥,归根结底,你是怕我变成第二个温简夏对不对?”
青鹰不再说话。
幼舒将他的沉默,落入眼底,心里的那份凉依旧没有消失。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阻止她与VEIL的见面,他才因为VEIL对她大动肝火,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一次。
经常听人说,两个相爱的人,彼此一定要互相相信。
如果是互相猜忌,谁都不放心谁,那么这场爱情里,受伤的一定会是彼此。
幼舒现在想起这句话,觉得说的很对。
“大哥,我失望的不是你跟石骐那些过往,也不是因为知道你的过去而觉得怎么样怎么样。我觉得心凉、难受的是你一直在隐瞒我这件事,甚至你想要瞒我一辈子。”
青鹰想开口说些什么,因为他看到她那种很失望的脸色,心里觉得也很难过。
她在难受的同时,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可是他也不知道现在要说些什么,他拉起她的手,可是又被她甩开。
“大哥,我从一开始,其实压根都没有想过与你一生一世,或者,我会爱上你。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没有风度翩翩,不是儒雅公子,更不是书香门第。但是,或许是因为时间又或许是因为你对我的好,我发现我的心一点点的软化,我想把我自己全部交给你,从身体到心,从我的思想到我的灵魂。可是大哥,你的隐瞒,让我真正觉得很害怕。”
幼舒说着,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件事其实对她来说压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生气的是他这种行为,他明明有无数次与她说起这件事真相的机会却一直在敷衍,她现在很累,她想先自己休息几天。
“大哥,或许是我的脑筋太死,但是我想,我们都给彼此几天的时间休息一下,想一下以后该怎么过,好不好?我这几天会住在我自己家,我也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温简夏,石骐还有你之间四个人的关系。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觉得疲惫。”
幼舒说完,便背起包准备要走,只是她的手才刚刚放到门口,忽然后面传来青鹰的声音——
“安安!”
幼舒停下脚步,可没有回头看他。
青鹰紧紧地抓着手中的啤酒罐,听到她刚刚的那些话,他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她厌恶自己,即使现在开始接纳,也是因为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他不想这种努力,半途而废。
“安安,别走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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