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同的大年夜

  关坤年率先拿起筷子,夹一个水饺在醋碟里沾了一下,放到嘴里,然后慢慢细嚼,闭上眼品味。

  “好吃!太好吃了!”他不由得赞叹,然后对忙碌的妇人歉意地说:“阿姨,有蒜吗?”

  大概五十左右的妇人,微笑着点头,一会儿拿来一碟剥好的蒜瓣。

  “谢谢阿姨!新春快乐!”关坤年拱手拜年。

  “新春快乐!”妇人笑眯眯地点头,回道。

  “阿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符善宇忍不住发问。

  妇人眯眼望着善宇,等候着他的问题。

  “您年年都这样免费给流浪者提供年夜饭,动力是什么?”善宇不相信人会单纯地做善事。

  “只是积德行善。”妇人微笑着回答。

  “您吃斋念佛吗?”活菩萨呀!

  “我只追求心灵平和,没有别的。”妇人说完,转身又去迎接进屋的无家可归者。

  “你知道大年三十为什么要吃水饺吗?”关坤年对妇人的施舍没有太多的疑问,这个世界有纯粹的作恶者就一定会有单纯的行善者。何必去追问别人行善的目的?

  “相传女娲抟土造成人时,由于天寒地冻,黄土人的耳朵很容易冻掉,为了使耳朵能固定不掉,女娲在人的耳朵上扎一个小眼,用细线把耳朵拴住,线的另一端放在黄土人的嘴里咬着,这样才算把耳朵做好。

  老百姓为了纪念女娲的功绩,就包起饺子来,用面捏成人耳朵的形状,内包有馅(线),用嘴咬吃。从今,每个大年夜家家户户都会煮水饺来吃。”关坤年细嚼慢咽,照本宣科地讲述关于水饺的故事。

  “我只知道我们祖宗流传下很多传说,不知道吃饺子还有故事。”符善宇对这么实在没兴趣理解。

  “我原本并不吃饺子,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丑陋的食品。后来,有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关坤年回忆起他与这家店的渊源,内心不免升起几分伤感。

  那年他七岁,过春节。他同很多小孩子一样渴望穿新衣服,拿压岁钱。然而他等来的是他那个养母的打骂,他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甩了几个耳光,晕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他被关在大门外面。雪无情地下着,越下越大,他抱着自己单薄的身体在风雪中哆哆瑟瑟地走着。风灌进裤筒里,刺骨的寒,雪落尽薄衣里,彻骨的冷。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处都冷,到处都是风洞。他急切渴望有个避风避雪的地方,让他有点温暖。

  他就这么走着,走着……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都在合家团圆、幸福地吃着热气腾腾的水饺。

  他像极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极度冰冷的环境里幻想着有一桌丰盛的食品,哪怕是他最讨厌的水饺。就在他绝望地趴在窗户上,羡慕着别人大鱼大肉时,有个女人走近他,用她温暖的手掌温馨了他。

  她把他领到自己家的店门口,给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他饿极了,不等女人发话,狼吞虎咽地吃尽了那碗饺子,那一刻,他才知道水饺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品。

  女人也因此有了要为无家可归者免费提供食品的慈善之举,关坤年也成了这家慈善餐馆的常客。

  符善宇惊异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悲惨的经历。一个那么坚强而果断的人是如何从厄运中走出来的。在所有风光者面前,你永远不知道他们经历过哪些你无法经历的磨难。关坤年的人生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故事,他不说,没有人知道。

  见他神情穆然,关坤年倒是轻松地笑了。

  “这是经历过太多而积淀的微笑吗?”他能一直这样笑下去,有多不容易?

  “笑是一种表情,跟快乐无关。”他的笑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应付,他习惯了一种表情就不想变化,因为换来换去太累,他不想在这么复杂的生活里让自己的面部也这么受罪。

  为此,他选择了笑,选择了笑对人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豁达,是一种超凡。在我们还无法界定这个人的善恶时,我们姑且为他的心胸献上我们真诚的掌声。

  养蜂镇

  翁同旭和翁同越面对面坐着,桌上多放了两碗水饺。

  这是十年来,兄弟俩第一次在一起吃年夜饭。十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不算太短。他的十年,弟弟的十年,爸的十年,妈的十年。

  这十年,漫长的拉扯着他的神经,漫长地撕扯着他的精神。他多么想要知道一些属于他们的故事,他妈妈的,他爸爸的。生活在无边无尽的猜测里,痛苦地挣扎,痛苦地追寻,到头来还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翁同旭懊恼地埋怨自己,也狠狠地鞭策自己,他一定要寻根问底,找出故事的脉络,呈现故事的原型。让爸和妈清清白白在自己心里,生存。

  钟声响了,电视里的晚会也在这个时刻燃放起烟花炮竹。

  “哥,吃饭吧。”翁同越催促。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那隆隆的炮声中,年的味道浓了。

  “明年哥一定买一鞭数大的鞭炮,好好放它一放。”翁同旭在弟弟面前不会表露任何有关仇恨的态度。他要让弟弟会在没有仇恨的世界里。

  “其实只是个形式,我才不在乎这些。哥,只要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其他那些都不重要。”同越对生活没有太多要求,更没有太多的不切实际。他觉得活着就应该享受今天的这一切,此时此刻。明天那就明天再说。

  “你说的对。”同旭想起来自己从东城回来时买的一瓶红酒,拿出来,给弟弟斟满。

  “同越,这是葡萄酒,咱们干一杯!”

  “哥……”小越还不习惯这种太拘束的形式,有些拘谨。

  “同越,哥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挣钱,没有好好照顾你,你不要怪哥。哥以后还是要离开你,哥特别希望你能早一天结婚,有个人照顾你,哥走到哪也放心的多了。”

  这次去东城他想要和关坤年联手,那结果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谁也不能预测。能在走之前把弟弟的事情解决了,也算除去他心头的一块心病。

  “哥,你还没结婚,我哪能就结婚呀!佳慧可说了,要么咱们一起办喜宴,要么就等你结婚后,我们再办喜事。反正,我不能在你前头。”同越想逼着哥赶紧给他找个嫂嫂。

  “我不急。小越,听哥说。如果你觉得佳慧真的是个好女孩,那就赶紧把事办了。让哥也放心!”他结婚?跟谁?在他心里只有仇恨,没有爱情。

  “那我跟她再说说,要是你现在真不找,那我们就先办。不过,佳慧才十九岁,不到法定年龄。我们还是要先等等,等个三四年。”同越不是不想结婚,是没有办法结婚。

  同旭觉得年龄确实是个问题,只能再等等。

  东城

  龙家的年过得也很热闹,龙老太太让下人专门买了很多烟火,在大院里燃放。烟火升腾在空中,展现出不同花瓣的形状,千奇百怪,让人眼花缭乱。气氛就在这种欢快的烟火中等来了十二点的钟声。

  钟声响起,老太太命令回屋吃年夜饭。一家人全部坐到餐桌上。老太太坐首席,左手边顺次坐着龙可昌、罗韵贤、映晴;右手边顺手坐着龙在云、于蝶。

  龙可昌夫妇起身给母亲拜年,老太太颔首微笑,从李婶托着的红盘里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可昌。可昌接下,夫妇俩坐下。

  映晴作为长孙也起身到奶奶面前拜年。老太太同样从红盘里拿出红包递给映晴。

  轮到在云和于蝶时,老太太面露喜色,递出的红包看起来分量就不轻。

  “谢谢奶奶!”于蝶柔声说。在云用眼角狠狠剜她,把红包塞在自己口袋里,自顾自地坐下来吃饭。

  “你们俩还在闹别扭?”老太太用眼扫一下两人的样子,就猜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于蝶隐瞒,装出开心的样子。在云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坐着。

  “在云,你说!”老太太沉下脸来。

  在云想和盘托出,映晴急忙冲他摇头。他忍了又忍,说了句没有。

  “没有最好!这古话说:床前打架床尾和。你们这新婚小夫妻,闹点小误会,打打闹闹就过了。别那么执拗。明白吗?”老太太用长辈的口吻来教训两个人。

  “奶奶教训的是,于蝶记住了。是于蝶不好,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不该让在云到现在还在生气。奶奶,您放心,明天起,我们的关系会好的。”于蝶几句巧妙的回话深得老太太喜爱,她点点头,笑着拿起筷子,夹起新年里第一个水饺。

  等老太太把水饺咽下去后,大家才开始动筷子。筷子不能碰到碗,吃饭不能太快,又忌讳太慢。嚼的动作不能太大,不能出声。这些都是于蝶在进了龙家后学到的,她学的很努力也很认真。她记住爸的教导:一定不能冷落了于老太太。只要讨得她欢心,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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