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推着江莲青出来,她迎上去,“怎么样?”
“病人已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观察些时日。”
她松了一口气,进了病房。江莲青已经醒了,只是口鼻都被呼吸罩遮住,鼻腔还插着管子,手上也打着点滴,瘦瘦弱弱,让人心疼。
沈向晚为江莲青不值,“你怎么这么傻?你若死了,方译桓不但不会愧疚,还便宜了他在外面养的那些小三小四!”
江莲青脸色苍白,动了动唇,却只有气息:“沈律师……”
见她说话是如此困难,沈向晚只好将手伸过去,将她的放在自己的掌心,“想说什么,写吧。”
她缓慢地,轻轻地,写下四个字:“我怀孕了。”
眼泪从眶子里滑下来,她继续写,“怎么办?”
张美琪叹了一口气,“方总肯定不会要的……”
江莲青别过了头去,似是在遮挡泪水。
沈向晚不忍心在屋子里询问,拉了拉张美琪,“我们去外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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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到楼道,沈向晚就问张美琪:“你们怎么就那么肯定方译桓不会要?”
“她之前就为方总怀过一个孩子……具体的细节我也不记得了。当时正赶上方译桓生日,莲青就想在生日给方译桓一个惊喜。谁知道当天半夜,她突然就住了院,孩子也没了。我问莲青,她只说是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了。”
沈向晚听出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莲青一向小心,怎么会无缘无故从楼梯摔下来?我去问了邻居,当天晚上他们两个人争吵的很厉害,还差点打起来。”
“你是说,有可能是方译桓推的?”
“我不知道。”
“方译桓呢?”
“方总也没有守床,谁知道去哪里逍遥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情?比如说病历单,或急救记录?”
“没有。莲青出院后,方译桓又回来了,两人莫名其妙就和好了。莲青也是心软,方译桓几句话,她就把病历单烧掉了。当时还有监控来着,江莲青也一并把光盘丢掉了。”
沈向晚简直不能相信,“那就是什么证据也没有了?”
“没了。”
沈向晚竟不知说什么好,这样一个爱着方译桓、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如果最后落得身心受伤、钱财两空的下场。
那就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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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想江莲青也许睡了。却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她走过去,江莲青缩在被子里,蒙着头,被子和氧气管跟着她身子的颤抖起伏着,她唤了一声,江莲青没反应,她只好使劲拉开被子。
哭泣声戛然而止,江莲青闭上眼睛,脸颊还有未干的眼泪。
沈向晚还是决定给方译桓挂个电话。
她表明意思,“你老婆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所以?”
“按照法律规定,从怀孕期间至分娩后一年内,男方不得提出离婚。这时候,你的离婚请求是无效的。所以我劝你,撤诉吧。”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请转告江莲青:孩子最好打掉。不然,我让她好看。”
沈向晚简直不能相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一字一句,“她要生下孩子也可以,我不负责半毛钱。”
真是人渣。
沈向晚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四个字,啪地挂了机。
当天晚上查案卷,找法条,辛苦到了半夜四点,翌日中午才磨磨唧唧爬起来。正刷牙,张美琪的电话又来了,“沈律师,不好了!方总带了一群人来医院,非拖着莲青去做手术。围观的医生拉都拉不住!怎么办,怎么办?”
“你们稳住。我现在就赶过去!”
拦了出租,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医院,果然看见方译桓站在病房里,身后跟着三个斯文败类,皆衣冠楚楚。
见她来了,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沈律师。我只是带着我的律师团,来谈谈。”
方译桓,不笑,周身都散发着令人压迫的气场。
见惯了大场面的沈向晚,竟然也不敢去迎他的目光。
再看病床上的江莲青,低头隐隐发抖。
她上前抱住了江莲青,抬起头,看着方译桓的眼,“方总请回吧。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却对江莲青道:“你不是最爱钱?说个数吧。”
江莲青满脸泪痕,摇头。
他一脸嘲讽,“一个孩子,一万?”
这数字一出,连沈向晚都愣住了。
第一天见面,方译桓一个支票就开了十万。保守估计,他身家也有几十亿,打掉自己的亲骨肉,居然只愿意出一万?连桓宇国际最低的工资都不如?
江莲青一言不发。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沈向晚抓起他放在桌上的银行卡,抬头看他冷漠的模样,突然就想起蔡闵程的那副嘴脸来,气愤地捏紧了卡上的刻字,越捏手越凉。
她需要冷静。
嘴角一撇微笑,慢慢将那卡递了回去,“现在我们一分钱也不要。法庭判决之后,我自然会让你,一分钱也不剩。”
方译桓瞧她一眼,语气淡漠得可怕:“沈律师,只靠说大话是赢不了官司的。”
转身带着他的律师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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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向晚审度了当前的形势,“不能一直被动挨打,我们要反攻。方译桓希望用花边新闻来诋毁你的形象,害你失去工作,失去经济来源,而不得不打掉孩子。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美琪姐,明天你叫几个靠得住的记者来。咱们陪他打舆论仗!”
张美琪做事干净利落,第二天就有十多个记者坐在了病房里面,都来自一线媒体,十多部相机话筒全对准了病房里弱弱怏怏的江莲青。
江莲青脸色苍白,一身病服,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既不拒绝,亦不配合。这真是让沈向晚和张美琪都着急。
沈向晚只好代表她发言,她知道,此刻不是撕破脸皮、恶言控诉的时候。
争取人心,才是最佳方案。
“实在是走投无路,我们才会邀请媒体来。江女士根本就见不到她的丈夫,方先生除了上次叫她打胎露过面,自此就消失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将我的当事人如瘟疫一般地躲避。”
沈向晚站在病床边,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严肃地道:“大家也看到了,我的当事人现在是什么状态。在这里,我并不想指责什么。只是希望方译先生能够看一看,想一想。”
她顿了顿,指着病床上的江莲青,“这个女人,是曾披着圣洁嫁衣,将一辈子托付于你的新娘;是曾为你怀过一个孩子,却被你推下楼梯而流产的绝望人妻,是相信了你的甜言蜜语,不顾一切又再次有了你的骨肉的母亲。我们多么不希望,她会变成你的前妻。”
“因为我和我的当事人,始终怀着最美好的愿望,希望你能郑重考虑、重新审视你们曾用心经营的婚姻。我们宁愿相信,最初的爱情、最终的婚姻,都是出于不带利益算计的真心。而小宝贝的存在,是你们曾深爱过的证据。它带着你们曾经的期望,来到这世上,多么让人惊喜。”
她将拍的片子放在摄像机前,“孩子已十周,脑袋、手腕、脚踝都已发育完成,感知也越发清晰。可他连这个世界都没见过,就要被迫离开,沦为一滩血水,是不是太过残忍?”
一边的江莲青终于憋不住,嚎啕大哭,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孩子是无辜的,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傻,我知道他不爱我了,但怎么办呢?我没有活路了……”
这样的悲恸,别说是沈向晚,在场的记者都要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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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班,沈向晚专门买了一份《人物时刊》,果然看见了封面的大字:
《江莲青自杀,方译桓不管不问,逼其打掉亲骨肉》。
文章字字血泪,有理有据,关键情节事无巨细。原本被负面新闻缠身的江莲青一下变成了被丈夫抛弃还念念不忘的痴情女子,方译桓的好形象一落千丈,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嘴角一撇,又随手翻了翻其他杂志,无一例外全都有。
语句也够犀利,她喜欢。
毕竟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物,内容也够劲爆。就像戳中了女人的那什么点,只要能让公众兴奋,为什么不呢?
不止纸媒,电视网络甚至公众号也是铺天盖地,长篇累牍。
方译桓从神坛跌入地狱,连着公司股票也一路下滑,记者和好事群众将桓宇国际大楼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在论坛曝光了方译桓的住址,那高档小区也未能幸免,门口每天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物业不得不加强安保措施……
这种情况下,方译桓寸步难行。沈向晚听说,他干脆就吃住在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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