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线索

  我知道这个华浩兄弟是愿意帮我了,遂心里一喜,会心一笑道:“老华,如果医院领导问起潘天高的尸体处理事宜,你就说是家属不愿意拉走,如何?”

  华浩象被大马蜂蛰了一下,惊跳道:“这怎么能行,如果被领导知道真相了,你我全得玩完。”

  我安抚他道:“你知道商诗肯定不会再找医院闹的,领导怎么会知道事实真相呢?象这种家属不肯拉走尸体的事情那么多,领导那么忙,过一段时间就淡忘了,不放在心上也就不会再过问了。”

  华浩想了想,仍不放心道:“那要是潘天高的其他家属来闹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不过我也想通了,如果潘天高和商诗的儿女们真要是一些无理取闹的人,那我设想好的历尽千辛万苦追求商诗并最终和商诗结为百年好合的愿望也就成了一戳就破的美丽肥皂泡,因为即便商诗能够接受我,如果没有通情达理的儿女的支持,她也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孩子们也能象她们的母亲那样通情达理了。于是我照旧安抚华浩道:“我想,有那么通情达理、温和善良的商诗,她的孩子们也一定是很友善的。再说,如果确实她的其他家属来闹,那我们那时候再将尸体给他们,跟领导汇报时就说家属愿意将尸体拉走了,这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你说呢?”

  华浩轻捶了我一拳道:“你小子,为了一个女人,什么心思都用上了,好了,被你的用心良苦感动了,我他妈就壮着胆子帮你一回。祝你成功!”

  我心里没来由产生了一种**般的快乐,嘿嘿笑道:“将来我和商诗结婚了,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那么潘天高的巨大财富有商诗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我的一半里就会有你的一半。”

  华浩讥笑道:“你这小子,原来还瞄上了人家的财产,既要淫人妻女还要吞人财物,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你可得悠着点。”

  我拍着胸脯表白道:“天地良心,我可是真心实意要和商诗好的,那财物只不过是副产品,要想和商诗好,那东西不要也不行啊!”其实要深下来想,我对商诗的深情厚谊里就真地一点都不蕴涵着对潘天高巨大财富的觊觎吗?只是那时正深陷意乱情迷中的我,是无暇思考这些哲学命题的了。其实对于一个深受睡棺材盒子之苦困扰的人来说,对房地产商人的巨大财富动了邪念,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即便夹杂在对房地产商人老婆的真情渴望当中,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情状就有待后来的事实来验证吧。

  华浩应该是完全和我穿在一条**里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很轻松了,打趣道:“弄得我心里都痒痒的了,你快和商诗好上吧,这辈子能和拥有潘天高财富的人沾亲带故,死了也值得了!”

  我回敬道:“你可别死了,在追求商诗的艰苦征程中,我还需要你作为坚强后盾呢!眼下就迫切需要你帮一个忙!”

  华浩眉毛一挑道:“但说无妨!”

  我凝集了一下分量,然后才认认真真吐声道:“你帮忙给太平间打个招呼,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要入驻太平间,开始我追求商诗的峥嵘岁月!”

  华浩吓一跳道:“你还真地要住在太平间啊?”

  我神色一凛,冷然道:“如果不伴守着潘天高的尸体,我怎么研究他?如果没有研究他,我拿什么去和商诗沟通?没有机会和商诗沟通,我拿什么去追求她?”

  华浩肩膀一耸,无奈叹道:“被你一步步诱哄到现在,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从华浩办公室出来,我顺便去住院处查了一下帐,果然,商诗已经将潘天高的医疗费用结清了,看来我和这个女人之间还真是有点灵犀啊,我情不自禁美孜孜地想。回到病房,我刚坐下准备喘口气,手机就响了,我心一动,忙不迭掏出来看屏幕,上边显示的不是我为商诗手机号设置的美名“我的诗”,赫然在目却是“赵警官”,我失望之下,摁下接听纽,放在耳边不痛不痒地“喂”了一下,那边却兴奋得大叫:“听说潘天高同志的家属已经去医院了,是不是?”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要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及时通告专案组的警官们,看来我真地是没有探案经验,又或者是我对追查导致潘天高死亡的凶手真地不感兴趣,我想,如果我掌握了一些能够帮助警察们找到那对可怜母子的信息,我一定不会忘记在第一时间告诉那些警察们的。

  我老实回答赵警官道:“是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赵警官急道:“家属现在在你们那吗?我马上过去见他们!”

  “不在了,她已经走了!”

  “啊,你怎么不通知我呢?”那边的声音有点不满。

  我略感不适道:“我想,如果她也认为潘天高的死是谋杀,那她自己就会去找你们报案的吧。如果她不是这么认为的,那我倒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去打扰她!”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如果商诗第一直觉没有认为潘天高是被人谋杀的,那再怎么问她,我想也问不出什么对破案有价值的线索吧,当然,我潜意识里肯定是不愿意我的商诗还要被人打扰。

  赵警官被我的话噎了噎,半响才回过神来,无奈道:“李医生,我们也并不是说直接就要从受害者家属嘴里探听到谁是凶手,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家属对死者情况的陈述来对案情做出间接推断,从而能够在较短时间里对案情性质做出判断,我们大家都希望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您说是不是?”

  被赵警官绕着弯子批评了一通,我有点不爽,便没好气道:“哦,抱歉,我没有意识到这个的重要性,不过她现在已经走了,我还能替你们做什么吗?”

  “你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了吗?”赵警官咄咄逼人。

  我一阵沉默,我不可能欺骗他说没有留下,但是我又真地不想让业已平静安详的商诗再卷入这场离奇事件当中重新亲历痛苦。看我犹豫不决,赵警官就快刀斩乱麻,道:“快把家属的联系方式给我。这对我们案件的侦破很重要!”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决然说道:“这样吧,我先给她打电话,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如果她同意接受你们的访问,那我就再打电话告诉你。”

  赵警官可能生气了,语气有点不满,不过听我的语气也很坚决,所以只能说“那好吧!”

  我挂断赵警官的电话后,就要拨商诗的号,直到将“我的诗”这个号码找出来,就要摁拨号键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心头有点紧张,真是的,我又不是要向她示爱,只不过因公事找她,我紧张个鸟啊?我在心理极力地安慰自己,手指微微抖动着用尽全力压下了那个键,然后哆嗦着将它放在耳边,一开始里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我还以为是自己意乱情迷闹的,于是我长长呼吸一口气,压抑住心跳,平复了情绪,再仔细去听手机里边,还是没有任何声响,我再重新拨了几次,依然如此,里边没有接通的长音,没有占线的短音,也没有接不通的盲音,更别提“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你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你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这样的甜美的人语,手机就好象拨号拨到了一个遥远的未知的空间,那里没有无线信号,只有象我现在阴郁心境一样的阴森诡异的气息。

  确实,我此时心里湿湿的、寒寒的,一会觉得空荡一会又觉得充塞,我在想,难道商诗给了我一个假号码来搪塞我?可是她这么做又有什么必要呢?她要不想给我手机号,直接拒绝我不就行了吗?难道她又怕伤我自尊心?可是她也没有理由不愿意告诉我电话号码呀?我要她电话号码只不过是想随时向她通告她丈夫尸体的进展情况啊?不对,难道她已经怀疑我要留下她丈夫尸体的动机?是呀,她真地就那么轻易相信我有可能使她丈夫的尸体复活?可别那么低估美女的智商,也许这个美女早就看穿了我的动机,对,一定是的,因为我第一眼看到她时表现出的那种如饥似渴的眼神当时就已经引起她的警觉了。只是不明白的是,她如果不想接受我的好意,完全可以直白地说出嘛,就算担心伤害我的自尊,也可以委婉地拒绝吧!就算她再善良,总不至于因为害怕伤害一个陌生人的尊严而连自己丈夫的尸体都不要了吧!又难道是她担心我和华浩是**,带有暴力倾向,如果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希望,我们会对她轮流施暴,所以采取一个假号码来个金蝉脱壳?可是就算是假号码,拨打起来里边也应该提示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啊?怎么听起来会是这么一种不阴不阳的气息呢?而且她当时用她手机输入我手机号码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神态啊?装也装不出那样的表情吧?

  我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乱想了近一个小时,心情失落得如同散落一地的鸡毛,这期间王征又来打扰了我几次请示对病情变化病人的治疗方案,我机械地应对着将他打发,王征看着怪怪的我,有点狐疑地领命而去,但愿我低落的情绪没有影响到这些本已不幸的病人的治疗,我在潜意识里为他们祈祷。而我的表层意识却还在挣扎着与失望进行着不屈的决斗,最后我还是不甘心,找出“我的诗”发过去一条短信“公安局方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想调查清楚潘总的死因,派出所的赵警官想见见你,想了解一下潘总的生平经历,他的电话是13678XX84XX。收到请回复!”然后我满怀颤动地坐等着,希望能够听到手机“叮叮咚叮叮咚”的铃响,一秒钟,十秒钟,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然而,我身边笼罩着的死一般的寂静告诉我,一切已成泡影。我抬起手擦拭一下眼角,就好象那里有泪一样,其实我知道,那里和我的心一样是苦涩干枯的!

  我还是很负责任的,仍然不忘给赵警官去个电话,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但至少在形式上我是负责任的,我拨通了赵警官的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的声音已经连珠炮般地响起:“李医生,谢谢你通知商诗女士到我们所里来,呦嘿,那个潘天高可真是有艳福,竟然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哇塞,那个商诗,让我看一眼,少活二十年都值,如果还能碰一下,就可以立刻去死了!”说完,还夸张地咂摸着嘴。

  我在这头已经惊讶得瞪眼鼓腮了,商诗还真去警察局了?是她主动去的呢,还是听我的话去的?如果是听我话去的,我的电话没有打通,那肯定就是接到我的短信了,也就是说她给我提供的号码并非虚假号码?那为什么她不回我短信呢?当然我宁愿相信她是主动去的,因为我承受不起她看到了我短信却没有给我回短信这样残酷事实的打击,当然,她给我提供虚假号码的打击要更大一些,不过这种打击我刚才已经领略过了,所以更不愿意接受新的打击了。

  思绪其实只是一闪念,我迅捷地问道:“商诗现在还在你们那里吗?”

  赵警官吧嗒吧嗒嘴巴咽着唾沫说:“走了,大概半小时了!”

  我心里刚腾起的希望瞬间就变得冰凉,我的诗已经走了,彻底地走了,给我留下了一个空洞的号码,在她的手机上输入了一个有关我的空洞信息,然后挥一挥衣袖,作别我心头的乌云,摇曳生姿地走了。

  电话那头还传来咂嘴声,唏嘘道:“真是没想到,潘天高的老婆竟然这么漂亮!这个商诗简直漂亮到极致了!”

  听他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了方露的事,就试探着问:“赵警官,你们提到的那个方露,有没有查到她的什么线索啊?”

  赵警官随兴所至,脱口而出道:“方露啊,查到了,没想到,她竟然是我们……”刚说到这里,他好象意识到了什么,警察的警觉心使他突然顿住了,只一瞬,很快就又打起了圆场,接着说道:“她竟然是我们案件中一个比较关键的人物,我们现在正在从各条线索开始突破,相信不久,案情就能真相大白了!”

  我心知肚明赵警官刚才要说的下半句肯定不是他后来接的这句,不过我现在心里全是商诗绝然而去的靓影,哪里有心思去管得了他们警察探案的事情。所以他的吞吞吐吐并没有影响我本已低迷的心境,我正要跟赵警官说再见,赵警官却来了一句:“李医生,我听商诗说你认为潘天高的尸体还有可能存活,还要进行研究以期挽救,是真的吗?”

  我闻言心里一哆嗦,紧问道:“商诗真地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吗?”

  赵警官疑惑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听闻此言,我精神大振,想啊,如果商诗真地是这么对他们说的,那表明她应该是相信我的话的,也就是说她给我留下手机号码应该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听到我向她告知潘天高尸体的有关情况的。想至此,我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问那头道:“赵警官,商诗给你们留下手机号码了吗?”

  赵警官惊疑道:“留了啊,怎么啦?”

  “您能给我说一遍吗?”我语气十分诚恳。

  “难道你不知道吗?那你是怎么通知她的呢?”那头疑问大炽。

  “不是,我是把她的号码记在一张纸上,还没记住,现在我突然有点事需要问问她。”

  “哦,这样啊!”赵警官然后将他记录的号码念给了我听,当我将这个号码再默念一遍以后,我的心已经凄凉如深秋十月的湖水,很显然,这个号码不是商诗留给我的那个号码。

  我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下,心里狠狠地骂自己,李智啊,你怎么喜欢去做这么无趣的游戏呢?很明显,你的游戏中不可能有女主角,可你却偏偏还要一厢情愿地在其中设置一个虚幻的形象,设置也就设置了,可你偏偏还要走火入魔般地信以为真,如果真是信以为真然后自娱自乐一番也还不错,可你偏偏还要时不时地惊醒,做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游戏,你又怎么能感觉到快乐呢?醒醒吧,一切都是虚幻的,回到现实中来吧!

  赵警官将我拉回了现实,他问我:“假设这是一起刑事杀人案件的话,尸体应该是要进行解剖的,所以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从医学角度看,你真地认为潘天高还没有死,还可能复活吗?”

  我本来已经万念俱灰,心想反正商诗也不想认识我,不愿意和我接触,我还死乞白赖去研究那个潘天高的尸体干狗屁用。就在我想回答赵警官让他将那个潘天高拿去剖了算了,心里又始终割舍不下心头那份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最后转念一想,这个房地产商人潘天高自己天天颠鸾倒凤地抱着商诗那样的大美人**,却害得我睡着一口棺材盒子连个可以**的女人都没有,商诗大美人对我不屑一顾不也就是因为她已习惯了潘天高身上满身浓厚的铜臭,哪里还适应得了我身上一体平淡的书香?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潘天高,现在他终于栽在我手里了,我怎么能轻易将他放过?就算我得不到他老婆的身体,我也已经得到了他的身体,就算我不能**他的身体,我也可以研究透他的身体,我要让他复活,要他亲口告诉我,他是怎么离奇死去的,然后我再将这种离奇方法在乌云笼罩的天空释放,使天底下所有象曾经的潘天高那样正在残害着亿万辛苦工作着的劳动人民的恶狼在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去,当然,这个潘天高也会再次死去,然后乌云就被驱散,广大劳动人民们终于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云破天开、晴空丽日的舒爽日子,终于可以挺直他们被恶狼和吸血鬼吸干了的身躯朝着清风徐徐的空气吐出一口浊气。说不定到了那一天,一直被乌云蒙蔽了心智的商诗,终于甩脱了乌云的束缚,还会高歌猛进地奔赴我的怀抱呢!

  想至此,我竟然完全被一股神奇的使命感鼓荡开来,我因为心情激荡而对赵警官颤声道:“是的,凭医生对生命的直觉,我认为潘天高可能还活着,我想对他的躯体进行研究,如果真有一天能让他复活,就不仅创造了一个医学的奇迹,你们的案情也就彻底真相大白了!”

  赵警官略一踌躇道:“虽然我对你说的还是将信将疑,不过依据你们对潘天高事件的描述,其实就算对潘天高的尸体进行解剖也对案情的进展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就支持你的想法,也许真能创造奇迹呢!这样吧,你在研究过程中碰到任何新情况,都请及时和我们沟通,我们通力配合!”

  我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支持!”,就道别了这个专案组。我不想和他们有太多的瓜葛,也许源于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这个死者是个普通平民,他们有那么大的动力和积极性来抓捕凶手吗?他们至今为止都在为潘天高的死而牵肠挂肚,而从来没有为那对可怜母子的下落而焦急不安,虽然他们也要寻找那对母子,但是动机却依然只是为寻找潘天高的死因之迷。也罢,就让他们去寻找他们的有关潘天高的社会死因,而我去寻找我的有关潘天高的生理死因吧,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永不相干!

  我回到病房,找到胡医生说:“老胡,对不起了,以后不能替你值夜班了!”

  胡医生脸上光影略闪,稍后就平静地看着我,等我下文。

  我说:“你也知道,我三十一岁多的人了,又是一个不**、没有老婆的人,**的黄金年龄已然消逝,现在还不抽空找个老婆的话,马上就要超出法定**年龄了,那我这辈子就真是白活了!”

  胡医生咧了咧嘴,说:“老李,赶紧全力以赴找老婆去吧,我也会全力以赴地支持你,我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度过了最黑暗的时期,孩子也一岁半了,能爬能跑能跳了,老婆生了孩子全身发福、脸上长斑,想甩我都没门了,真是多亏你帮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我基本上通过拖垮敌人的意志已经巩固了后方防线,我终于可以接过你的冲锋枪来到医学前线冲锋陷阵了,去吧,小伙,趁着**还没有完全溃散,去开辟你的后方战场,在落叶即将凋零的深秋去开放你的第一春吧!”

  胡医生一番充满真情的调侃触动了我内心深处,我觉得自己眼眶都有点湿了,我眨了眨眼睛,抑制住了这股酸劲,对着胡医生爽朗一笑,用尚残留在体内的喜气调笑道:“老胡,谢谢你的鼓励和支持,我想,如果我有机会在某一天压在一个愿意做我老婆的女人的身体上,我脑子里想起的也应该是你吧!”

  胡医生会心大笑,一拳擂在我**的肩膀上,笑骂道:“别乱想,别乱想,专心致志找你老婆去吧!”

  这一天晚上下班后,我没有去太平间,而是径直回我那个租住的棺材盒子。一方面以后可能就要一头扎在太平间很少回家了,现在得回去把接下来几个月的房租和水电费交给那个房东阿姨,孩子马上就要开学了,这年头学费书杂费乱七八糟的可不少钱,可不能让那对可怜的母子被钱难住了;另一方面,说真地,虽然我是学医的,骤然进入太平间过夜我还真是有点胆寒,还好,正好我现在租住的这个阳台改造的房间跟太平间里的那些棺材颇有几分神似,我可以先睡在它里头适应适应环境,找点感觉,积累一夜的心理能量,那再进入太平间就应该能够心平气和了。

  虽然下班时早已过正常下班点了,但远处的天空还悬有一团紫红和金黄交缠着的云团,我感受着这个城市黄昏时最后的亮色,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这个城市的亮光了,心里不免就是一阵凄然的抖动。

  黯然回到那个灰暗破旧的五层民宅楼,爬到那个属于别人的家,打开房门的时候,房东老太正在厨房里做饭,一股炒菜的清香钻入我鼻子,馋得我直咽口水,房东听到开门声,放开大嗓门欢快地喊着:“儿子,你回来了啊!”

  这声亲切的呼唤弄得我心里痒痒的,温馨感觉直接在心头碧波荡漾,就好象我真地是这个妇人的儿子一样。多年在外孤独漂泊,我确实是渴望能拥有这么一种平淡的生活,能有个可以基本容身的房子,在我下班的时候能有个女人在屋里头制造着生活的气息,感觉到我的温度以后然后象废话一样地喊一句“你回来了啊!”,当然,前缀最好是“老公”,如果实在不行,象这个妇人喊的“儿子”也挺不错,可惜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苦苦挣扎了三十一年,现在我来到的不是自己的房子,妇人嘴里喊着的儿子也不是我,而且更为沧桑的是,我此时还正在为明天睡入太平间远离这个人世做着最阴暗的准备。

  房东听我半天没吭声,就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一看是我,愣了愣,奇道:“小李,是你啊,你今天不值夜班吗?”

  我不值夜班在房东老太看来已经是不正常的了,我苦笑了一下,道:“从明天起,在医院值夜的时间会更多,所以今天休息一天,顺便把房租和一些费用交给你。”

  房东老太“哦”了一声,说:“下一季度的房租不是还没到日期吗?”

  我淡然道:“以后回来的时间会很少,碰到你的机会可能就更少了,还是先给你吧!孩子不也马上要上学了吗!”

  房东老太的脸上飘过一丝感动的神色,点点头道:“这样吧,既然你今天回来得早,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多做一个菜,正好孩子去同学家里还没回来。”

  我稍一犹豫,点了一下头,没有拒绝。我在想,也许这就算是我告别人世,进入太平间前的一顿送别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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